船过神女峰 那颗彻底破碎的心 将碎片凝结成一块石头 从此,不再惧怕 一切人间风雨 云朵拭不去千年的泪痕 心中的怨忿 都交付给脚下的滚滚江水 表情比石头还冷 只有隐在背后的千万种猜想 一天比一天动情 我在江面上仰望山顶的女子 越发感到自己的渺小 小到竟不如 江里一条自由游动的小鱼 汽笛在天空划开一条长长的云缝 我的身体被分割成一半明亮一半灰暗 身后那个渐行渐远的凄然微笑 让船体的吃水量忽然加深 颠簸 在这样的高空轻拂阳光 我和机翼都有些激动 我们在云团上抖动着身子 像一对不能自已的恋人 我想象一只春天的飞蛾 落入池塘时的感受 它越是不停地奋力挣扎 越会更早一些被柔情的水彻底淹没 仿佛窗外有一个淘气的孩子 在不停地摇动手中的奶瓶 他不是因为饥饿 而是想让自己的快乐更甜蜜一些 我就是奶瓶中的一粒糖 不知不觉已把自己溶解得很小 我始终看不见那只无形的手 更无法把它紧紧抓住 像抓不住每一朵飞逝的白云 无法安稳下来一路颠簸的激动心情 一条干净的鱼 一条鱼从浦东跃入云层 不再猜想浑水摸鱼人的心理 诡异,混淆。镀金的微笑 把水搅浑,从中渔利 只有云上的蓝天才更像蓝天 比水中洗过的天空更蓝 鱼的眼睛,也只有在此时 才能做到清澈见底 一条干净的鱼 凌空的姿势虽然短暂 但一路明亮耀眼 我以一根鱼翅的责任 祈祷飞翔的平安 雨雾中的宜昌即将到达 长江像一条弯曲的鱼线隐约可见 机场是个小小的诱饵 等来了又一条干净的鱼 前来咬钩 玉兰 今夜,我把这棵玉兰栽种诗里 看她一瓣一瓣在灯光下绽放 泪光闪动,满树高举的小拳头 缓缓地将洁白的指尖伸开 一种熟悉的温度弥漫成水 淹没我全部的想象 翅膀只能在梦里沉重地飞翔 漫天的花瓣,纷扬成一场阳春白雪 掩饰起这个复杂的世界 在一个开满油菜花的山坡旁 玉兰站成黄花丛中的微笑 哦,玉兰,我就叫你“黄花姑娘”吧 而我是一个走马观花的人 对玉兰内心深处的理解 一直比一条小溪,还肤浅 雷声 这是春天的第一声咳嗽 春雷起床很早 敲醒了我五点半钟的窗户 眼前仍旧一片漆黑 雨声细碎的脚步匆匆从窗前跑过 我想象那些起床更早的身影 他们用雨伞或雨衣藏匿起行色匆匆的影子 大家的表情仿佛一样凝重 谁也没有心思顾及失掉影子后的尴尬 雷声一会儿离我很近,一会儿很远 我想念远方也想念眼前 想象夏季又想象秋天 惟有不敢去想的是,过完今生 还有没有来生 我不想过早地看到窗外的景象 雷声一声紧过一声 催促我追赶春天的脚步 当窗帘哗地一声将长长的衣襟打开 我的心情便会真相大白 圣泉峰 山峰上的人家被我仰望得更高 圣泉的泉眼却被我想象得很小 一条瀑布飞下山来 很细,像是专门为我的好奇心 放下来一条攀岩的绳索 山有多高泉就有多高 水爬上去的高度,便是人居住的高度 圣泉峰用一眼泉水和两处风景 养育着山顶上的几户人家 我想,他们才是世上最亲的人 生活像山峰一样孤立 远离人造的道德观念和深刻思想 他们只离自己的生命最近 我举起相机向山顶表达敬意 圣泉峰依然以它的高大 让我和镜头,显出局限 悬棺之谜 谜总是诱人的。人们高举 想象力笔直的竹竿,测量 一个千年谜底的高度 悬棺高悬半空,在风箱峡黄褐色的崖壁上 写下一道无解方程 悬棺很小,小如风箱 却装下了千万人庞大的好奇 那一条竖立的崖石夹缝 比历史的门缝还窄 让纷至沓来的猜想无法侧身挤过 越是无法求证的难题 前来求解的人越多 悬棺如何悬上悬崖已不重要 高悬之棺寓意庇护子孙升为“高官” 已被世人轻易悟出 一些升为“高官”的子孙 心照不宣地解析了自己的荣华之谜 而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江中人 正交头接耳讨论着另一种答案 一只风一样的手 每一片叶子的背后,都有一阵风 叶子的情绪被风鼓动起来 整个树都欲奔跑 树一生的痛苦,是只能安于现状 我在风中羡慕那棵树 却无法与树达成更深的理解 都说风吹草动,其实草也没有动 只有我在风中,一直是顺风或逆风地行走 一只风一样的手,每时每刻 都在我眼前神秘地晃动 它把自己的意图隐藏起来 让那些从不思考的树叶向我转达 没有谁说要改变我的生活 却又时时在左右着我脚尖的方向 所有的叶子都无法遮住我的眼睛 但有一只手,像风一样巨大 紧紧捂着我想要呼喊的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