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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锅”
来源: | 作者:夏 雨  时间: 2019-12-02
  我母亲在世时,有一次问我姐:我老闺女怎么三十岁了还想起来当作家了?
  那时应该是2005年,我刚写作两年多,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夏之书》,我送了一本给我母亲。我所在的铁岭市清河区,距我母亲家400公里,那时回娘家不是很方便,所以,每次匆忙回去呆几天,就顾不上跟家人谈写作的事。其实,也不是顾不上,就是觉得写作不是一件值得在家人面前大说特说的事,也就没好意思说。而我母亲和家人们也没问,大概也是没好意思。等我离开家后,我母亲会戴上老花镜,用她满是青筋突露的手,从一个塑料袋里小心拿出我的书,开始一页一页的读……
  当然,这些场景,是我后来从我姐口中得知的。当然,我不只在亲人面前羞于谈论写作,更多的时候,在更多的场合,几乎不谈这方面话题。今天,我慢慢回忆起这些,我想说的是,每个人,都是一定意义上的诗人、作家,只是每个人各自挖掘自身潜力的方向有所差异而已。至于我为什么需要文学,需要诗歌,起初我只是想把内心想说但在俗世中不能说的话,用文字表达出来。后来,慢慢的,我发现,文学最主要的是可以改变人的精神世界。比如,文学给了我更多沉下心来思考生活和人生的机会。
  我家在农村,我父亲非官非富,当然我母亲也一样。但我父母都是读了初小的高材生,也就是说,他们算是有文化的人。那样一个年代,他们守着自己的文化知识和几个儿女清贫度日时,“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们读书”成了他们的口头禅。
  当我背起母亲亲手缝制的书包,跟在我姐后头走进课堂的时候,我是多么高兴。但一到学校和老师要求交这个费、那个费的时候,我 就无比担心。我怕我母亲拿不出儿女一份又一份的费用,会被学校和老师驱除出课堂。我又怕万一有幸留在了课堂,是我父母把我家的锅给砸了卖铁了,换了钱上交的,这样,我虽然可以上学了,但我家就没有锅做饭了,那全家人吃饭怎么办?
  所以,有一段时间,我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悄悄看一眼灶台上的铞还在没在。
  所幸每次看,锅都在。
  但每次过不了多久,又要担心一次。
  那时候我总在想,我们家太穷了,只有锅还算值几个钱。怎样帮父母保住锅,成了我小小年纪里最大的人生课题。
  后来,我姐成了村子里第二个飞出去的金凤凰,没过几年,我就步了我姐美好的后尘,去了省城求学。当然,到了这时候,我早已明白父母口中“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们读书”的真正含义,暗地里嘲笑自己幼稚无知的同时,感叹父母历尽辛苦培养儿女的艰辛与不易。他们将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良苦用心,绝不是表面上的儿女读了书有了工作,跳出了农门,而是他们以纯朴、勤苦和善良,送给儿女的扎实、勤劳和奋斗!
  后来,我参加工作以后,业余时间迷上了写作,这个爱好应该是父母“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们读书”原意之外的偶得。那时候,我还不敢确认这个爱好会不会得到父母的认可,或写了会有什么意义。当然更无法上升到从读别人的书到写自己的书的境界上。
  我由基层一线一名普通员工,突然被调入公司党群部门工作,据说就是因为我是作家。我性格比较内向,在公司从来不谈文学,我办公室也几乎没有一本文学书或杂志。我极力想把我自己打造成跟其他同事一样的人,跟大家做一样的工作,这样会好一些。我也极力把自己打造成跟别的儿女一样,做父母眼里心中普通、正常的儿女——孝顺,朴实,上进,光宗耀祖!
  但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事情藏不住也盖不住。比如,2009年7月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室编辑稿件,突然接到省作协老师的电话,他说鲁迅文学院要办一期少数民族作家班,一个民族一个作家代表,你能参加吗?
  那一刻,那个去鲁院学习的消息惊着了我。为什么呢,我走上文学的道路时间不长,听说过鲁院是中国文学的黄浦军校。曾经,我也跟一个比较相熟的、当时正在鲁院学习的朋友小心翼翼的表达想去鲁院学习的想法,被那位老兄毫不留情面的回道:夏雨,我说一句话你别生气,在辽宁,以你的为文经历和文学成绩,一百年也轮不到你去。而我听了他的话,竟没心没肺的信了。而时光才过了不到一年,去鲁院学习的机会就这么从天而降。
  因此,我时常感叹自己用一年的时间走完朋友口中的一百年时光。
  在鲁院,我们那个12届青年作家班,55名学员,来自55个民族。我是满族作家的代表。在鲁迅文学院第12届作家班开学典礼上,当我听说这是新中国成立60年来,鲁院首次举办55个少数民族作家参加的高级研讨班,来自全国各地的55名少数民族作家齐聚鲁院,代表自己的民族在这里求学,因此,从中央到地方,到各少数民族地区甚至村寨,都给予了极大的关注时,我的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民族自豪感和使命感。
  为迎接祖国六十年华诞,中宣部、国家民委及中国作协为我所在“鲁12”作家班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和爱。让我第一次以少数民族作家代表的身份参加了祖国60周年国庆庆典;生平第一次走进人民大会堂,观看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复兴之路》;到著名的北京798艺术中心,与驰名中外的画家面对面交流、学习;第一次参加中国作协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联欢会,并以演员的身份登台表演压轴节目《56个民族,56朵花》;也是第一次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中央电视台,并在第9演播室参加《爱我中华》民族团结专题晚会……受邀出席“国务院第五次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就是在这次表彰会议上,与上千名身着五彩缤纷服装的各民族参会代表,一起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并合影留念。
  其实,人生中很多时刻的幸福,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我多么感恩于这份幸福,我是一名普通的写作者,于辽西偏远的农村长大,来自企业最基层的工作岗位,却有机会代表自己的民族和家乡来到中国文学的最高殿堂学习深造,并在首都北京见到景仰的国家领导人,这是何等的幸福和荣耀! 
  后来,我又多次参加中宣部、中国作协、中国电力作协组织的会议和文学活动,给我带来的感动和震动都非常大,当然,我收益也特别多,让我明白,为文者的荣耀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但有一点可以说,就是为文之前,必须先为人,否则,再动人的作品,也不会真正打动人心。
  以上说这些,我想表达的是,父母“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们读书”的初衷里,肯定又没有这样的一幕交织交现。他们朴素的想法和做法所延伸出来的深层次意义,肯定是他们做梦都无法预料到的。
  因此,我想我有足够的理由感谢我家的“锅”,感谢父母,从幼小时灵魂深处维护全家赖以生存的尊严,到长大后洞悉世事并情愿身陷俗世旋涡,却极力保持纯朴与良善,这都是父母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的结果。
  人生一定不全是坦途,所幸还有文学,每当空闲时,我会拿起电话打给远在家乡的父亲。我只要听听父亲的声音,心中的任何块垒会悉数消散。现在,工作之余我回老家的次数增多了,我看到年愈八旬的老父亲,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依然不提及我的文学创作,父亲同样不过问我的写作。而那一直对我的写作心存疑惑甚至干脆说满是欢喜的母亲,已于数年前离开我去了天堂。我到最后也没能听到母亲对我作品的只字评价,当然,她也没能听到半句为何写作的解释和回答。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就在那里,不离不散,即便离了、散了,也无须言说,不用表达。所幸,能与他人一起分享生命中的点滴之事,我觉得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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