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汉有个嗜好,爱养猪,但不多养,每回就抓一头猪崽儿,还非黑的不可。
他养的猪膘肥体壮,肉一嘟噜一嘟噜长,冬日里收猪的把猪四蹄朝上一捆往秤上抬,好几个大铁疙瘩秤砣都打不起来。村上属他家猪能捞票子,赵老汉把手里票子点得咔咔响,脸上的笑容也像秋风刮落的杨树叶子哗啦哗啦往下掉。
赵老汉的儿子儿媳孙子都去城里挣票子了,留他一人在家看老窝。老窝就是三间草房一个院,院和房子都不大,但也收拾得整齐规矩。院子是用竹批夹的,没砌土墙。杖子上爬着豆角秧,豆角一串一串悠悠荡荡地挂在上边,想吃就摘一瓢进屋。种的是那种面豆,豆粒大还鼓,像小手指头肚似的。放点猪大油和葱沬儿在锅里一焖就成,豆角肉肉头头的,豆粒儿面面呼呼的,赵老汉牙不受使,正吃它。吃不完就挂在秧子上自然干巴,除留种子外剩下的就煮大茬子粥吃,比红小豆香。房根下还种了几棵南瓜,南瓜长得也好,个个跟盘小磨似的。南瓜都是烀着吃,在大锅里烀熟了去小卖店称两毛钱白糖一醮,又甜又面。南瓜好保存,包上报纸放在阴凉地能存一冬。他家年三十儿晚上总有南瓜炖猪肉这道菜,孙子自己就能吃一海碗。爱吃归爱吃,南瓜能留猪可没法留,没进腊月就让收猪的抓去了。赵老汉也没打算给他们留,想吃自己买去,集市上用大铁勾子勾着的生猪排长队,你们不是把城里人的票子挣到手了吗?
院子的四分之一让猪圈给占去,猪圈是用木板夹出来的??筷鹘怯腥榘迨腔疃模檬忠怀榫拖吕?。他没养鸡,嫌鸡扑拉扑拉飞还咯咯叫个没完,闹闹哄哄,不像猪好答对。馋鸡蛋去小店买就是,五毛钱一个,赵老汉食量不大,俩鸡蛋就能帮他下顿酒。再不花块八的割骨节香肠回来,弄几个尖椒炒炒,也喝的滋儿咂的满头大汗。赵老汉日子不愁,一头猪就把该解决的都摆平了。他要摆平的事也不复杂,无非是一个小菜一壶小酒,酒也不是什么好酒,就当地产的薯干酒,这种酒又辣又冲,一口下肚轰的一下就冲到脑瓜顶,所以当地人也跟它叫大炮,没点酒量的架不住几炮,村上有不少男人让这“大炮”轰得误了农活。他有酒量也不多喝,一次就二三两那样。这还不容易?何况儿子临走还给他留下些钱,日子过得还算得意。
黑下赵老汉炒俩鸡子儿送下去一盅酒外加灶坑烧的大土豆就把晚饭给打发了,而且还打发得有滋有味。他总乐意锅上锅下一起忙活,即便做锅开水也要在下边烧上点啥,土豆地瓜苞米芋头,凡是能上火烧的都烧,天冷时还用热灶灰烫酒,这么做他心里舒坦,能省不少柴火。
白天活不多,就蒔弄他自己吃喝那一亩三分地,种点粮食种点菜,还有就是答对那头黑猪。黑猪白天多是在圈里打呼噜,下半晌给添些水就成。
赵老汉酒足饭饱闷得慌就推了门出去闲逛。眼下村上人也不如从前多,有把子力气的都到城里赚票子去了。剩下多是他这号老胳膊老腿的,还有就是村长的孝子贤孙们,村长不用卖力气照样能把日子经营的有花有叶。那些得了好处的人就像孝顺爹妈一样把他孝顺着,有那么一大帮人孝顺还用得着自己卖力气?开玩笑!村长常让“大炮”轰得瘫在炕头,一瘫就是两三天,那呼噜就跟掘土机似的把房子震得直颤颤。夏天他老婆拿个葡扇对着他一下一下扇,冬天把炕头烧得热呼呼的,这婆娘对他男人比对儿子都上心。这家人命好从不为日子犯愁。
赵老汉不用琢磨如何去尽孝心,他又没得着什么好处。像老周家把后山的园子给包下,老吴家把村前的鱼塘给包下,老郑家把村边的砖厂给包下,老冯家把村里最肥的地给包下,这些人就理所当然地要孝顺村长。他们都没有心思往外跑,在家门口就能挣钱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如果儿子儿媳也能混在那伙人里,也不至于把他个老头子扔家里。
一想这些他心里就有气,要说当年他也是响当当一汉子,三百斤麻袋上肩膀头一路小跑,谁见了不把大拇指翘起来。那会儿村长还穿着开裆裤,他闲着没事掏出小刀吓唬他玩,说再不老实把你小鸡鸡割下来喂狗吃,把他吓得屁滚尿流往家跑,有次还噗叽一下摔进水坑里,他就在后边乐得直不起腰来。人这东西没法看,现在这小子当村长抖起来了,没事总吹胡子瞪眼的,居然能把皮鞋踢在他爹那辈人的屁股上。而赵老汉的那把小刀还在,他常用小刀割萝卜削地瓜,却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拿着吓唬人玩,小刀握手上他会想到村长小时候那圆呼呼的屁股,那屁股黢黑,夹在当间的小鸡鸡也像趴在上头的一条毛毛虫。他把小刀猛下插进萝卜,萝卜的汁液从刀口那呈一条白线溢出来,仿佛从村长腚沟里溢出来的血桨。现在他这小刀也只能冲着萝卜土豆地瓜施暴,村长,哪还有胆?
“老叔,吃完黑下饭了”。是老周家小儿子背着药喷子打对面过来,赵老汉没办法只得应承,“啊,给树打药去了”。“可不,今年虫子多,让俺浪费不少药”。“行啊,大头都给你家挣下还差个药钱”?“挣啥呀挣……”。赵老汉没太听清他后边的话,也没想听,把那人和他嘴里的话一起甩在身后。老周家人没实话,年年说赔,还年年争着抢着包树,背地里不知给村长上了多少供。他在电视上看到有个地方得了一种什么病,那果结得抽抽巴巴比驴粪蛋子强不到哪。周家人却把伺候得又红又大,最大的都赶上小孩儿脸大,瞅那样就好吃,他可是从来没吃过,他又不是村长上哪吃去!味儿倒是闻过,秋天浓浓的果香从山上飘下来,村中男女老少都把鼻子吸得滋溜滋溜响。年头儿子也会从城里带些来家,个头不小,酸死了,吃个能让一口牙全趴下??啥焙退镒硬幌铀?,咔咔咔,分八钟就造一个。赵老汉看着他们吃胃就往上翻酸水儿,觉着这能就饺子吃,顶醋了。于是就想起老周家的来,一想到人家的他胃里居然产生了强烈的化学反应,一股咸盐水登时涌上心头。他跟儿子说,真是的,破有啥吃头?俺顶不愿吃了。
“出来转转呀”。老吴头拎着两条鲤鱼打坝上过来。“黑下炖鱼吃”?“是哩,孙子又嘴馋了”。“今黑又喝了吧,看你眼睛红红的”?“俺没你那本事能帮儿孙养鱼挣票子,不喝干 啥”?“你还没本事,看那猪叫你养得多肥,咋不多养几头”?“养它就是个营生,一把老骨头了还跟钱叫什么劲?哟,该喂猪了”。赵老汉不愿和他费话,他顶烦老吴头,看他蔫蔫巴巴的一肚子鬼道道,不然那鱼塘能归了他?都说蔫巴人勾勾心,一点儿没错。他没事儿常坐在炕头上琢磨,如果早二十年自己怎么也不会是现在这样,要么包树要么包鱼塘包砖厂,最不计也是去城里卖苦力??上惶虾檬焙?,这会儿他就是想干点啥也是心有余力气不够使。不过倒是有不花力气就能让他心里痛快的事,那是相当痛快。啥事?养猪啦。
赵老汉有一套独特育猪方法。
他从不养白猪和花猪,专门养黑猪,黑猪跟黑天一个色。
夜深人静,狗不叫鸡不鸣了。赵老汉从炕上爬起来,他披上衣服就着月光把猪圈犄角那几块活动木板轻轻抽下来,即使没有月光他也能轻车熟路地抽掉那三块板。此时猪正瞪大眼珠哼哼着瞅他,这家伙早准备好了,待木板一撤就像离弦之箭直冲院门,院门早打开了。猪一出院,他就把门半关上,只留下猪身子能进来的空。这时候他就坐在石阶上抽烟,烟笸箩在腿边一放,把裁好的烟纸窝手心里,烟纸是用孙子上学时课本裁的,孙子还有一书包课本,估计能使几年。用另一只手从笸箩里捏烟叶放纸上,然后两手对着一搓就成根烟,用舌尖舔着边缘封口,再把烟头那端用手一捻撕掉,点火即抽。说着费劲卷着容易,他卷根烟就像拿瓢从缸里舀水那样轻松。看着烟雾从手指缝和鼻孔间升起来,一点一点往上走,到最后被月亮给吸去了。不知那嫦娥爱不爱闻这烟味呢?他一边喷着烟一边望着天,心里边的快活就像手中的烟一样丝丝缕缕升腾。
这会儿他正等着那黑猪的凯旋,就和等儿子回来过年的心情差不多,儿子哪次回来都是大包小裹的一派丰收。等会儿黑猪也会像儿子那样满载而归。不过全盛在它肚子里,那肚子里太丰富了,有白菜、菠菜、芹菜,有地瓜秧、土豆秧、黄瓜秧,有茄子、西红柿、萝卜缨……整个一大菜园子。问问谁家猪能有这样福气?他赵老汉。
他从没吃过自家猪肉,不知道究竟是个啥滋味,长到一定份量就活着给卖出去。也许会有白菜茄子西红柿的味道吧。反正那肉肯定比别人家香一百倍,或许还含有各种各样的维生素呢,它吃的可是细粮。别人家都是老婆孩子上山打猪草,粗粮和细粮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城里人就吃细粮,所以他们才都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的,乡下人吃粗粮吃得又黑又瘦干干巴巴。
现在村里大部份人家种菜多种粮少,菜见钱快,粮食慢还卖不上价。这就让他家猪得了不少实惠,如果光种高粱玉米的话猪夜里就没这么方便了。猪又不是猴哪会爬高?不过有几次他发现猪嘴上粘着玉米粒儿,那可能是猪把玉米秆拱倒了再啃玉米棒子吧,赵老汉越发觉着他家猪聪明。无论刮风下雨无论闪电雷鸣,它从来都能圆着肚子准确无误地摸回家门。多么智慧又多么善解人意的猪啊,想到这他?;嵩谛睦锉咄底爬郑涫抵砀静幌袢怂档哪敲创?,起码他养的猪就是聪明的,能准确地按他的方法和要求生存,长肥膘。白天睡觉夜里劳动,就像城里人上夜班似的,当然猪的劳动统统表现在一个字上——吃。
那畜生这会儿又钻谁家地里了?是啃白菜还是嚼芹菜,是吃茄子还是咬西红柿?不用操心,这家伙从来都把自己打理得特别到位。它哪天不是把肚皮撑圆了回来?自从儿子去了城里赵老汉一直用这种方法养猪,这么养他心里舒服。他不能像村长那样让人孝顺着,也不能上山包树下河养鱼,更没力气扛着包裹去城里打拼。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有声有色,自己就这么过完今天过明天混吃等死,哪能甘心?最后还是养猪这件事让他踏实并快乐起来。
去小卖店打酒,那家老娘们总偷偷往酒里掺水,味变淡了他能喝出来,喝出来也不吱声,心里却是一百个不屑,掺吧掺吧,再掺也是酒多水少,你以为占了便宜,俺家猪没准就肥在你家地里,说不定这酒钱还是你帮着掏的呢。
村上属老冯家地肥,他家的西红柿结得跟小西瓜似的,大茄子也长得跟小灯笼差不多。老冯家都是一大早去城里卖菜,他们把菜装在马车上,然后一桶一桶往车上浇水,水从车上渗下来湿了好大一块地,那菜也就越发娇嫩可人了。老冯头坐在马背上指挥他儿子,再浇一桶,再浇一桶。进了城他们卖菜又卖水。那买菜的拎着往下滴水的菜还觉着挺美,“多新鲜啊,水水灵灵的生着就想咬一口”,缺心眼吧你。后晌老冯头赶车回来,车里只剩下爷仨儿,菜全卖光了。他们一手拿油饼一手拿猪头肉左右开工往嘴里塞,两条胳膊——上——下——上——下弄得满脸油光,被太阳一照就像刚从油锅里给捞出来。经过赵老汉院前老冯头把鞭子甩得叭叭响,跟放小鞭儿似的,“喂,他赵伯,吃了”,赵老汉两眼瞧着猪圈咬着后牙根心里说,今黑下就去你家地里造,弄他个落花流水翻天地覆。
每次黑猪回来他都会摸着它那浑圆的肚皮说,吃饱了,都吃些个啥了?猪刚刚吃累了,也吃困了,也不可能向他汇报当晚都有哪些战果,不过他知道它一定是吃饱喝足了,不然早哼哼着要食了。
黑猪带给赵老汉的不光是打酒用的票子,还有好多……好多……
他把烟笸箩里的烟纸抽干净还没见黑猪回来,眼见月亮也往回走了,是不是这畜生今晚撑糊涂了摸不着家门了?不行,得去看看,可别惹出什么麻烦。
黑猪已经吃得肚皮贴地,它懒洋洋地踱着碎步往家走,其实上夜班也不错,黑下一出门就自己说了算了。想去哪去哪想吃啥吃啥,把地祸害的稀巴烂也没人管,问问哪个猪能有这样的幸福生活?那些家伙不小心踩倒棵秧苗就让人打得屁股开花。
它忽然听见前边西瓜地里有哗哗的响动,就走过去看看热闹,原来猪和人一样也爱看热闹啊。
这片是村长家的西瓜地,西瓜长得特别好,大个瓜有二十来斤。一个小子正在地里忙着摘瓜,是本村的王五。他蹲下把耳朵贴在西瓜上用手指头咚咚敲,敲过两三个才从瓜秧上扭下来一个,这是精挑细选。他把扭下的瓜送到旁边玉米地里小车上,小车装满时他头上的汗也挂了一脑门。时间还早,吃个瓜歇歇,小车满了肚里还有地方。等回去把瓜放地窖里老婆能吃到上秋。老婆肚里揣了孩子,馋西瓜跟小猫馋鱼似的。跟村长讨个瓜吃那是多大个人情,还是自己动手吧。早年不是有句话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挑个瓜用拳头砸开,黑猪就在这时候跑过来看热闹。把王五吓一跳,等看明白是猪就扔给它块西瓜皮,黑猪用嘴巴头拱拱兴趣不大,它已经吃得太饱太饱,盛不下了。
赵老汉左拐右拐也摸到西瓜地里,王五看见有人过来就很敏捷地一把退掉裤子蹲下,当即做成一副屙屎状。赵老汉走近看到的情景便是,王五蹲着屙屎,嘴里还哼哼叽叽的像是大便干燥。黑猪正用嘴巴头拱西瓜皮还咯咯地打着饱嗝。这可完全超出他预料了,这是村长家的地呀,上次有条狗跑进去都把腿给打折了。赵老汉后脊梁开始跑水,这、这,有时候人一慌神就没了主张,一没主张就不知道接下来的事该咋办。赵老汉现在是又慌神还没主张,更不知道下边该咋办。都说做贼心虚,他现在和贼的心情近乎一样。他说,这、这个畜生是干啥呢,家里又不缺吃少喝咋能干这事,敢吃村长家西瓜胡闹不胡闹。王五蹲地上只哼哼不搭腔,他越不搭腔赵老汉心越毛。他知道王五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把这事给嚷嚷出去,那他在村里还咋混?他说,都说俺家猪肥,那是俺一瓢一瓢喂的,缺德事俺干不来,谁家地不是汗珠子摔八瓣一镐一镐刨出来的,让畜生祸害地,天打雷劈。王五大侄儿,要不你去家里看看,那木板真不是俺抽的,真是猪给拱掉的。王五在地上腿都蹲麻了,心说这老头犯什么病了,还不赶快滚回去,等会儿天亮可就坏菜了。猪还在闷头拱西瓜皮,赵老汉对着猪屁股当一脚,猪晃晃尾巴抬眼望着 主人,那样子分明在说这老头今天你吃错药了吧。王五蹲地上心里急,说,天,天快亮了。赵老汉看看天更哆嗦了。王五大侄呀,,俺、不、猪不是成心来祸害地,不是成心的,你也知道村长那脾气,从来不管青红皂白。赵老汉身子在抖,他一急就想到裤腿儿里缝的卖猪钱,整钱都缝在里边,缝时他还把手扎出血了,现在钱上还粘着血呢,零的在家炕席底下。赵伯,天快 亮了。赵老汉一把撕开裤腿,有卷硬硬的东西掉出来,拿着花吧,大侄,看你像有干燥毛病,买点蜂蜜喝喝就好。赵老汉说完赶着猪连滚带跑,好像后边有谁追他。
今个是倒大霉了,他一边用棍子敲猪屁股一边埋怨,你说你去哪吃不好,咋就看好村长家的西瓜了?老冯头地里不也有吗?你哪天吃不行,非得在王五眼皮底下犯馋,蠢不蠢?他从始至终也没想过大半夜里王五为啥在瓜地里屙屎。他这会儿就知道恨铁不成钢,不对,是恨猪不成钢。想着想着他觉得这事自己也有责任,他早应该跟猪讲明白的,哪家地好进哪家地不好进,什么时候能进什么时候不能进。他家猪聪明,肯定能通晓这些道理。回去不能让它再睡觉了,得给它进行安全教育,认认真真地讲。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这猪毕竟啃了村长家西瓜,这说明猪可比他勇敢多了,没拿村长当干部,也变相让他出了口气。至于那钱吗,又没赔给村长,这么想来他心里就平衡多了。他充满感情地摸着猪肚子,咋样,那西瓜甜不?你比我强,啥鲜 都尝过。不过下回可得小心,安全才是第一位啊。
那个叫王五的站起来直直腰,他把手里的钱捻捻,又进玉米地里推小车走家,这扯不扯,世上还有这等美事儿,偷东西还给钱,真叫人哭笑不得。那老东西要么一个人待傻了,要么夜里做梦发癔症了。不行,有时间可得关心关心自己那孤老爹了。岁数大了就爱犯糊涂,看不住指不定弄出什么妖蛾子来,弄不好也像老赵头似的把钱往旁人兜里塞,一会儿快给老爹送个西瓜去。他忽然想天一亮老东西醒过神来往回要钱可咋办?要也不给,大半夜里你往别人手里塞钱,谁信呀?鬼都不信。他又想起昨晚梦见在老吴头家鱼塘偷鱼来着,周公说梦见鱼能发财,这就难怪了,他心里立马踏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