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为大热“IP”的类型化创作,《医等狂兵》在读者接受以及与消费文化的互动方面产生了值得关注的文化影响。从叙事特点来看,作为都市玄幻小说的《医等狂兵》弱化时间表现,极尽空间想象,跳出一维空间转向多维度叙事——既凭借汪洋恣肆的想象能力构建出“拟象”世界,又呈现出与现实世界相互异化的双向互动过程,形成了颇具意味的多重视界空间景观。
一、空间建构下的叙事追求
《医等狂兵》在叙事背景的设定上,立足于架空虚拟的艺术手法,杂糅了现代都市生活感知、东方叙事传统中的三界模式以及西方叙事传统的异世界模式。故事的前四百章,主要展示刘风的高超医术与智慧谋略。出场后的刘风先受人之托?;け袅傥O盏难疃χ钍窘琛吧喜灾?、八寸针,鬼差手里抢回魂”的妙手回春之力崭露头角。后又彰显了特种兵武力超群的素养,与教官比试体力、与高萨会社的保镖试炼招式。作者又融汇了东西方叙事模式,设定了与现代都市世界交叉平行的类生世界--西方地府。在此之上,刘风借助科幻元素--虫洞,以英雄气概的守护之力,穿越不同维度的世界直至五维上界。至此,小说呈现出多维空间的纵深感,使得多重空间的构建与并置在《医等狂兵》中呈现出明显的叙事效能。
叙事空间理论的滥觞之作是约瑟夫弗兰克发表的《现代小说的空间形式》,其后,空间理论家们将空间分为物质的、抽象的、心理的等多种类型?!兑降瓤癖返目占涔菇ㄐ翁筇宸治镏士占浜蜕缁峥占?。物质空间主要指存在具体形体的世界,既有符合现实生活逻辑的自然景观和社会景观,如书中的学校、别墅、酒店等场景,又存在以汪洋恣意的想象而构建的虚拟世界。前者是由静态的二维空间和人类所处的三维世界呈现出来的,后者是宏观宇宙的四维空间与黑洞里的五维空间。小说中,作为华夏利刃之兵的传奇人物刘风以线性叙事结构架构起文本的主线,而叙事声音作为线索动机推动小说的空间运动,不同维度空间则以穿插互动的方式组织推动叙事的多元要素。
从故事情节来看,《医等狂兵》讲述了“主角天赋”加诸于身的刘风凭借“升级打怪换地图”的套路,通过不同维度空间的跨越以实现能力的进阶,最终,于造化道下成为在仙界中涅槃的“红尘真仙”。相应地,随着时空的置换,主人公必然完成一次蜕变,即于上一空间习得技能从而试炼于下一空间,最终完成“升级成长流”的模式化。这种异度空间与现实空间的交叉变换,不断实现空间边界的突破与焊接,使故事情节的铺展以及人物的塑造更富有流动性和生动性。在叙事空间的结构区分层面上,可以将主人公生存的空间称之为圆心的主空间,刘风在现代都市生活中亮相,经过历练与进阶最终又回归玄黄大世界。与主空间处于并置的共时空间则是次空间,主要推动情节的发展,使其风起云涌。从日本忍术到修罗大帝,从地球表面到星空深处,这些刘风与四维武技的比拼,皆为最终建立的金木水火土的新秩序作了铺路。同时,小说的空间拓边进一步涉及到世界终极构造的问题,原因在于,在技术社会变革和科技发展的进程中,现实的时空关系滞后于人们的时空意识,从而促使社会文化中世界空间想象力不断加速与膨胀。书中也多次出现像“超级生化人西鲁”、“传送虫洞”、“细胞再生方式”等极具现代感和科技感的因素,但它不同于自然科学的严谨论证,更多是出于创作者喜好的裁剪和拼接。这种裁剪与拼接印证了当代人类对空间的奇幻想象,也导源于上世纪以来相对论以及量子力学的发展对空间问题物理实证的突破。
在小说中,作者对故事空间的展现和诠释突出了其与复杂社会空间之间的寓言性隐喻关系。《医等狂兵》中的正邪划分可谓是泾渭分明,刘风的成长历练之路向来以士兵之准则行其事,语其言。其中“以规矩成方圆”的脾性品质体现在诸多的小情节中,如入学时面对孙成峰的挑衅,刘风不畏强势劲敌,在单挑失败后,硬是逼其兑现曾夸下海口的“食醉酒呕吐物”的承诺。再比如以“豪车消费”作为赌注的比拼中,众人皆以刘风财产为负作为耻笑的赌码,刘风却慷慨赠车以证明己之富足,并且坚定不移地让对方完成其先前承诺下的侮辱性行为。在众人皆抱不平并苛责刘风过于狠辣时,刘风留下一句“如果我今天刷的是假卡,请问你们会放过我吗?”堵得众口缄默无言。此外,其重情重义的理想模式在结尾处也有所体现,刘风等一干人处于荒垠的大漠中为战亡的兄弟做悲恸的哀奠,这不由得让西方敌众愧怍于自身在利益驱动下的“拥兵精神”而敬佩于华夏士兵的肝胆相照式的默契与团结。
小说中的空间直接参与了叙事的表达,并随着主人公活动空间的置换,绘制出一副人生历练图,从而扩大小说空间的立体性和层次感。此外,刘风在飘渺奇特的异托邦中接连走出困厄,最终实现涅槃重生和成就自我的人生意义,完成了小说对人生现实价值境遇的意义指涉。由此可见,异托邦世界虽是人美好夙愿的欲望投射,但终究离不开平行世界的现实性观照,最后着手建立的新秩序无非也是人的意识形态中关于社会属性的复刻。
二、IP影响力下的读者接受与传播机制
网络小说作为消遣娱乐性的阅读对象,是在作者与读者双向交流下创作完成的。作者凭借瑰丽的想象力来构建剧情逻辑框架,以连载更新的方式让读者在论坛中提出建议,并参与到新文本的再创过程,这种符合平民化的审美的创作,被称为“全民创作”?!兑降瓤癖肪褪怯勺髡哂攵琳叩乃虼醋魍瓿傻模兑降瓤癖返氖苤谌禾迨悄行远琳?,这类小说很多都是个人发家史,以男性为视角,经过一系列艰苦卓绝的奋斗和曲折离奇的经历,最后功成名就,正所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兑降瓤癖分辛醴缙窘柩礁罩?,一举揭穿东亚集团的黑色利益链,伐攻玄黄大世界的异端敌众,最后以美人在卧,名利双收的人生收尾结局。这对于读者来说,具有强烈的代入感和吸引力,不由得表征出作者与读者之间精神意识形态的契合。这种双向创作在一定程度上冲破了传统文学的藩篱,呈现出网络小说的社会性特色。
网络文学是呈类型化趋势发展的,且由作者、读者、平台三方共力合成。网文的故事属性以及网络的交互性为网文的社会性提供了丰厚的滋养,并促使其衍生出多种形态。而且,以网络作为文学书写的媒介,并不仅仅局限于阅读,还通过互动、同人写作、改编等多种方式,实现受众从阅读、听、观看到再创作的全方位参与。此外,还可以将触角延伸到漫画、影视、游戏、音乐等艺术门类,改编成电视剧或者电影,在彼此融合的过程上,形成了新的产业链和消费点,这就使其在社会性上体现了对消费文化的归属特质。《医等狂兵》无疑是以当下大热的“玄幻流”的类型范式进入读者的视野,并受益于动漫改编。网络上也有相关平台在书著作者的授权下,以漫画改编创作的方式进行连载,凭借精湛的画技描摹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态与如火如荼的激烈打斗,在视觉层面上,呈现出动态的感官体验。
最后,关于其意识形态的价值生成,网络小说对于读者而言无非是精神寄托的“第二世界”。关于“第二世界”,托尔金阐释到:“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是第一世界,这个世界是神创造出来的,但是在这个世界并不能满足人类的精神需求,人类需要将其精神寄托在另一个世界当中,于是就利用想象力和创造力构建了一个虚幻的世界?!薄兑降瓤癖返男榛檬澜绯氏殖鲆奥胛拿鞯呐鲎?,西方与东方的交汇,科技与魔法的融梗,这无不带给读者新奇的阅读体验。抛开玄幻的表层,回落到现实层面中读者又可窥见赤裸的欲望与利益,无论是“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满腔报国之志,亦或是揭穿黑暗势力相互勾结的利益链。最终,凭借五维上界的新秩序建立以驱遣阴暗,落幕美愿图景,映射出读者内心对和平祥愿的祈望。
三、消费潮流下的审美缺失
虽然《医等狂兵》一定程度上契合了对等读者的阅读习惯、增强了文本的娱乐性,但在情节模式化、语言粗浅化和人物脸谱化等方面也存在值得提升的空间,因为,在网络文学日趋成熟的当下,网文的创作应该有更大的文学作为。
首先,在宏观层面的叙事上,结构筋骨稍显单调。尽管是200多万字的小说,仍可就一句话、一条线索来简括故事情节:医武精湛的不凡少年刘风一路精进己术、消灭反派,着手建立五维上界的新秩序。“打怪升级”的套路模式已屡见不鲜,暴露出玄幻创作中内容同质化的问题。且在其庞大的叙事容量下,众多配角的闪现登场缺少趣味横生的故事支线,来不及将其塑造成血肉饱满、性情独特的人物形象。这或许是因为网络小说短平快的特点,但网络小说毕竟是文学创作,依靠文学的形式来呈现世界和社会情感经验,因而,在创作中追求文学的精化品质也应是网络文学创作的应有之义。
其次,网络小说讲求“爽点”,并逐渐积累成可以有效满足读者阅读快感的模式化套路?!兑降瓤癖妨赜谧莺嵬镜哪行云档溃缘茸拍行远琳叩脑亩列枨?。这类网文的创作,其一是充斥着快节奏、高频率的打斗情节,无论男女、长幼,又或是从军训教官到商业大佬,从真枪实弹到修真升级,见面即打。虽是扩充了篇幅,但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文本内容的贫乏与读者审美的疲惫?!兑降瓤癖纷魑吧读鳌毙∷?,过于偏重地加诸于男主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光环,因此,在能力的进阶和成长历练的叙事情节方面过于单薄。不过,这相对于读者来说,情节的浅白恰恰利于增强读者的参与度,催进读者对文本阐释的潜力,可以激发读者的想象力和创作力进行想象与填补。如登场即名震四野的刘风是如何称霸阎王地府的?刘风反复提及的师父与师娘的故事发展是如何的?作者都不曾交代。这便可调动读者的文本生产力,依据人物的身份、属性和自己的阅读经验填补空白。其二是叙事策略本体是意识形态的传声筒,《医等狂兵》作为男频文,存在男主拥有众多老婆的设定,这也投映出新时代下男性之女性观的滞后与浅陋。而网络小说作为受众广泛的价值观引导载体,读者可能存在低龄化的群体特征。因此,作者需要构建正向积极的价值观体系以平衡其道德标尺,在欲望书写中应兼顾对社会价值的深度影响与塑造。此外,网文的“爽感”阅读追求类似于传统文学的寓教于乐中的“乐”,但又不同于传统文学的以“教”为创作标杆,而是生理愉悦多于精神丰盈,这在迎合读者的时候也失去了提升读者的机会。
最后,小说的文字表达方面上语言可以更为精细。就整体性呈现来说,《医等狂兵》更多地聚焦于动作戏的场景,但相关细节描写的质量却需打磨。如从肢体比拼到枪支对决、从实际可观战斗到异界灵气抗衡、从华夏武术到日本忍术,可谓是种类繁多,样式缭乱,给读者以新奇的阅读感观。但在充实故事情节下也应当注重语言的推敲,以精细化的文字选择和序列,以便使小说场面更加生动有趣味。比如,场面描写过于粗化简短,多以“咔嚓”等拟声词描写战斗,且仅仅以结果作为交代,缺少了关于过程性细节递级式的铺展细叙,这便弱化了文字拉扯想象的空间呈现能力。
四、结语
总体来说,《医等狂兵》具有独特的空间叙事特质,表现出网络小说典型的审美范式。在娱乐交互性方面,小说呈现了与现实秩序的逆转性关系,反映了一定的社会群体意识,迎合了消费潮流文化;小说所构建的异度空间,对现实社会进行了无意识的抽象化表达,一定程度上排遣了读阅者的想象性苦闷,完成了对于生命价值的引导性思考,暗含着新时代的网络文学文化的发展趋向。但是,作为玄幻小说,《医等狂兵》表现出明显的后现代文化特征的同时,也过多浸润了虚无价值主义和弃置精英文学的平庸化和大众化倾向,需要在以后的创作中进行探索性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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