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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和隐喻——用小说对抗隔阂与不确定性
来源:文学辽宁微信公众号 | 作者:张忠诚、安勇  时间: 2025-05-30

  张忠诚:安勇老师好,很高兴能一起聊聊《烟囱里的兄弟》。我为这次对话,准备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每一篇都写下了一些批注和简评,加起来有六千字左右。做足功课是我给自己定下的一个原则,一定要对作家做比较全面的了解,对“好书”进行文本细读才能进行访谈。这本书十六篇小说跨度十六年,我想,您这样编选的目的,应该还想让这些小说呈现一条写作的时间线。从2004年算起来,您的“写作年龄”超过了20年,加之生理年龄的增长,您的文学观或者说小说观,有了哪些变化?《蚂蚁戏》是您的小说处女作,但如果是您现在重写《蚂蚁戏》,会给小赵老师安排不一样的结局吗?我自己的写作观也在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我现在以为,死亡不一定是最有冲击力的结局。

  安勇:忠诚老师好,感谢辽宁文学馆把我的短篇小说集《烟囱里的兄弟》列入春天好书,感谢忠诚老师如此认真地对待这本集子。您说得很准确,这是我第一本短篇小说集,里面选入的作品是从2004年到2019年16年间的16个短篇小说,其中有好几篇青涩甚至幼稚之作,之所以厚着脸皮把它们选入其中,正是为了能以时间线为脉络对自己的创作进行一次回顾和总结。在编选这本书稿时,我自己也发现了,20多年写下来,我对待小说的看法不知不觉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明显的不同是小说的方向,已经从向外转为了向内。写作之初,我更多关注的是现实和故事,着力于小说情节的起承转合,现在则努力向人物的内心深处掘进,期待能写出幽微、晦暗和被遮蔽起来的东西。如果现在重写《蚂蚁戏》这篇小说,我可能会把叙述视角放在小赵老师身上,努力揭示在事情发生前和发生时她内心的挣扎、冲突和痛苦,我也不会把小常写成一个单纯的坏人?;褂行∷档慕峋郑液湍灿型母惺?,虽然人物的死亡看上去很有力量,但从某种角度上讲,也是写作者一种讨巧和笔力不足的处理方式,很多时候,让人物带着巨大的伤痛活下去,作品才会更加具有冲击力,也更加符合生活本身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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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忠诚:我能从这本书中读到一些变化,《舌头》《雅格达》《迷宫》都表现出一定的现代主义影响,作家在写实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神秘不可知的东西。我们不能说纯粹的“现实主义”正在消失,但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结合,已经是不可回避的事实。我读完《舌头》的第一节,写下了一段话,我说在第一节我读到了《礼拜二午睡时刻》里的一些氛围,我不知道这样的感受对不对?还有接着上一个话题说一说死亡,这个小说集里,有八篇写到了死亡,占到了一半,我不想从写死亡的多少来谈,而是关注到了你写死亡不一样了。你的早期小说,死亡多是意外,常常在某个阶段推动小说情节发展,是人物的结局和命运,而到了后来,死亡更像是故事的“引信”,比如《舌头》里老女人的儿子的死亡,“死亡者”不再是故事的主角,你自己怎样看待这些变化?

  安勇:关于《舌头》,你的感觉非常准确,这篇小说确实是向马尔克斯《礼拜二午睡时刻》的致敬之作。除了你之外,咱们辽宁的作家刘嘉陵老师也读出了这一点,这让我感到有点得意,也有几分欣喜。关于这本集子里死亡的不同呈现方式,你的阅读嗅觉同样非常敏锐,在我前期的作品里,死亡是小说的前景、高潮也可以说是结束,而在后期的作品里,死亡则是人物上场的背景和小说的开端,正如你说的那样,死亡是故事的“引信”。这也反映出我小说观念的转变,比起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更加关注的是事情发生后对人产生的影响。我赞同这样的观点:故事结束后,小说才真正开始。从对人关照和关注的层面上讲,我觉得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之间可能并没有严格的界限,换句话说,它们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比如说,卡夫卡写的是现代主义小说,但他的作品却更加生动准确地揭示和抵达了现实。我觉得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结合,不应该是小说文本表面的技巧和手法变化,而是如何更加深刻、精准、有效地抵达人心和人性深处的问题。

  张忠诚:我赞同你的“边界说”,其实文学所有的“主义”都是文学研究者的“成果”,在作家这里都是不存在的??ǚ蚩ǖ摹侗湫渭恰防?,除了变甲虫这事有点“现代主义”,从头到尾都是赤裸裸的现实。从《变形记》我又想到《老人与?!?,这两个作品似乎不挨边,但“甲虫”和“鲨鱼”都是小说中“隐喻和象征”的典型,或许在作家写作的时候并没有这样“设计”,海明威就曾说过他只是想写一条真实的鲨鱼,不过小说一旦进入“公众”,其实跟作家是怎么想的关系不大了。所有的作品都有一个被公众“理解和界定”的过程,我本人更相信这比作家本人的“理解和界定”更能衡量作品的价值。我们谈论了你的小说写作之变,这二十年间,我也看到了你的不变,比如你好像一如既往地热衷“隐喻和象征”,比如《烟囱里的兄弟》的麻雀,《蚂蚁戏》中的蚂蚁,《蟑螂》中的蟑螂,《舌头》中的舌头,《迷宫》中的古城,《汉娜小姐》里的狗,当然也有写于2019年的《铁屑》中的铁屑,这是你的不变,但其实细读下来,不变之中依然存在变化,你的小说中的隐喻变得更难以解释,这也让你的小说更多义,我把它看作是一个作家的“进化”,你对此怎么看?

  安勇:我也觉得是这样,虽然小说风格不同,但在作品里“甲虫”和“鲨鱼”的作用几乎是一样的,它们都是文本中的道具,是一种“隐喻和象征”,或者说是表象,通过这个表象,呈现出来的是作家对人存在困境的关注。在我的小说里,确实一直在使用“隐喻和象征”的手法,很多作品里都能找到一两个具有此类特征的物什。最初写作时,可能是不自觉地这么写了,慢慢就形成了一种自觉性的表达方式。我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更大限度地呈现一种真实。如果稍加注意,我们就会发现,生活中充满了“隐喻和象征”,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小说这种文体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隐喻和象征”。也就是说,通过写作的方式,我们都在努力地拨开迷雾,试图抵达被忽略、被遮蔽、被曲解的本质和真实。很高兴你能看到我小说里“隐喻和象征”的变化,说起来这也和我对小说理解的变化密不可分,近年来,我越来越觉得,小说这种文体充满了不确定性。我日渐明白自己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人性的复杂让人难以捉摸,这些都让我在写作时充满了敬畏,不敢对故事轻易作结,不敢对人物的好坏善恶随意下结论,基于这样的思考,在文本中呈现出来的,就是隐喻的模糊和多义性吧。

  张忠诚:当我想跟你聊一篇具体的小说时,有一些犹豫,到底该说哪一篇更好,这本小说集的前半部,我最喜欢《蟑螂》,这可能会出乎你的意料,《蟑螂》在你的早期作品中很另类,如果给你后期小说观的改变寻一点端倪,我认为《蟑螂》可以拿出来比对,不过我不想和你聊这篇小说,我想和你聊的可能更出乎你的意料,就是《油锤灌顶》,为什么要说这篇呢?因为这一篇在你的这本小说集里绝对另类,你的短篇很少在结尾处“戛然而止”,《蚂蚁戏》有点像,但不是,它有尾音在。读《油锤灌顶》让我想起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说,老舍先生的《断魂枪》,就是那个行文节奏,就我个人喜好来说,我喜欢这样的行文节奏。你能说说这个小说的创作机缘吗?《油锤灌顶》放进你发表的近百篇短篇小说里,这样“戛然而止”的小说是个例吗?

  安勇:你喜欢这两篇小说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扼搿肥?007年写的,《油锤灌顶》是2008年写的,在那两三年间,还有几篇和它们风格相似的作品,但没有收录在这本集子里。从2004年写作起,我就在尝试不同的创作风格,但感觉始终没有找到比较适合自己的那种,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处于摸索和改变之中,我写的小说也仍然是习作。像《蟑螂》和《油锤灌顶》这两种风格的作品,我现在仍然还会写,只是在形式和内容上略有一些改变。我不知道你的写作经验是不是相似,对我而言,决定小说风格的往往都是开篇的第一句话,或者说是小说的语感奠定了风格。如果我没记错,《油锤灌顶》这类小说八成来源于对汪曾褀先生的阅读,我非常喜欢他的《受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读一遍。老舍先生的《断魂枪》我也读过,但不像你那样印象深刻。大概就是在某次重读《受戒》之后,我忆起了童年时来村里的那些卖艺人。用石头替代砖头演油锤灌顶,是我听到的一个真实的恶作剧,什么地方确实发生过这样的惨事。小说里的故事自然都是虚构的,我努力回忆了一下,结尾的戛然而止很可能不是我有意为之,更大的可能性是我无法去面对那个血腥残酷的场面,只好用这种方式把小说结束。在我的中篇小说里也有过这样的处理方式。

  张忠诚:写小说的都知道“第一个句子”有多重要,我可能要写许多个“第一个句子”,感觉对了才会开始写下去,我也有仅仅因为实在找不到满意的“第一个句子”而放弃一个作品的经历。我想接着就你的小说细部再说一说,你的小说里,“隔阂”是一个不可忽略的词语,《烟囱里的兄弟》中的城与乡之间,其实《蚂蚁戏》里本质上也可以归为城乡之间的隔阂,《蟑螂》《有凤来仪》中的姐妹,《枕头》里的“我”和林惠,《诺洁斑马线》里的健全人和残疾人,《603寝室失窃事件》里的老四和室友,《汉娜小姐》里的父女等等,这些“隔阂”很大程度上成为故事的动力源,你在小说中试图要打破这种“隔阂”,但往往这种努力又是徒劳的,这也是你生活中对世界的看法吗?

  安勇:“隔阂”确实是我小说里一个贯穿始终的关键词。我觉得在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无比艰难。大多数情况下,就算关系很亲近的两个人,彼此之间仍然是既不了解也不理解。即便是万分渴望他人了解自己理解自己的人,也根本没有心思去了解和理解对方。这算不上什么可悲的事情,而是人类认识固有的局限性所致,从根本上讲,我们对自己也很难做到了解和理解。大概正因为这样,古希腊的德尔菲神庙上才会刻着一句“认识你自己”的箴言,苏格拉底也说“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人类只有首先认识了自己,才有可能去认识他人,也才能最终突破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我一直在努力尝试用小说的方式实现这个愿望,但始终没能成功,这大概也是我能够继续写下去的动力之一吧。

  张忠诚我们说一点这本书之外的东西吧,你是“灵感型”的作家吗?这些年你写下了近百个短篇小说,你自己也说对短篇小说无比热衷,像这样的作家也不少,比如老一代的汪曾祺、林斤澜,他们二位是专攻短篇的大家,60一代也有苏童,不过苏童老师近些年也写了一些长篇,《河岸》《黄雀记》,还有新作《好天气》《黄雀记》还得了茅盾文学奖,你有尝试写一写长篇的计划吗?我很好奇你写的长篇会是什么样的。

  安勇:我是比较依靠灵感的写作者,很多时候小说的构思已经非常充分非常成熟了,但如果没有感觉,就很难把它写出来。这造成了两种结果。一是每次写作前我都需要一段比较长的准备期,让自己的心先静下来,找到写作的状态。就像练某种绝世武功之前一样,要先调整好呼吸习练好内力。否则,即便强迫自己坐在电脑前面,写出来的文字感觉也完全不对。二是我无法做到持续不断地出作品,我写作给人的感觉有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知道长篇小说是每位作家最终都要面对和处理的文体,近几年,很多师友也都在鼓励或催促我写长篇,我也一直有此打算,但感觉自己始终还缺乏真正开始的那份勇气,具体什么时候能写长篇,我也说不太清楚。我和你一样,对自己的长篇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烟囱里的兄弟》

  安勇/著

  安徽文艺出版社

  2025年1月

  入选辽宁文学馆2025年春天好书

  作家简介

  安勇,1971年生,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辽宁作协全委会委员。曾获第八届、第九届、第十一届辽宁文学奖等奖项。短篇小说《铁屑》进入2019年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出版小说集《烟囱里的兄弟》《一次失败的劫持》《一种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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