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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姓姥姥
来源: | 作者:贾 辉  时间: 2019-12-02
  姥姥姓母,河北省乐亭县母家庄人士,1940年逃荒到黑龙江省泰康县他拉哈驿站,与刘姓姥爷文伯一起经营一家杂货铺,土改之时收养了我三个月大的林姓地主家的母亲相依为命。
  姥姥是我的启蒙老师,第一节课的内容很简单,孙儿:中国人永远记住两大仇恨,第一个是小日本杀我们中国人最多。第二个是老毛子占领我们的土地最多,江东六十四屯是我们中国的,海参崴是我们中国的。儿时的我不知道江东六十四屯,不知道海参崴,长大后去海参崴旅游,才知道那里的土地、海水、海参曾经都是我们的。姥姥盼望着把两大仇恨写到我学习的小学课本里,这样死了也会瞑目的。
  姥姥的接生婆行当是和姥姥的母亲太姥学的。姥姥接生的工具只有一把剪刀和一个刷的铮亮的铜盆。姥姥的坐骑是一头灰色白耳朵的毛驴,牵驴的通常是孕妇家的男人。驴通人性,半夜有临产的人家敲打房门,毛驴就扯着脖子一通干嚎。姥姥知道驿站有了喜事,麻溜披上她的大袍,猫腰碎步走出房门。这是我过年时才有的兴奋,饭桌上又有了煮鸡蛋可美美的享用。鸡蛋是姥姥接产的一点酬劳,姥姥从来不收接生钱,她说都是穷苦人,还有揭不开锅的人家,为我外孙子积点功德。孩子满月的人家还有登门酬谢的,这些人家多数是生了男娃,家境好些的,合不拢嘴的进门,把春天的头刀韭菜用高丽纸捆绑着,拴个红绳,外加20个开裆带有血迹的鸡蛋虔诚地放在姥姥的板柜上,偶尔还有拎两盒槽子糕的,几天不吃就长一层白绒绒的毛,那种蛋香的诱惑,至今回味无穷。
  姥姥时常牵着我稚嫩的手去坐席,出门时往往嘱咐一番,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吃菜时在你的这边吃,不能过河,对面客人的那边盘子里面有肉,也不能过河去夹,这是规矩。姥姥总是说吃席要等长辈动筷子方能吃,长辈撂筷子才能离席。我流着口水,急不可耐,使劲盯着炕头方桌上座白胡子老头手中的筷子。
  姥姥的语录是屈己待人。挨饿的年月姥姥领着母亲在冰天雪地里刨着水涝的麦子,把耗子窟窿里的五谷杂粮扒拉出来,用碾子磨一笸箩,去井沿提汲两筲水,二十印的大锅熬上个把小时,捞点芥菜樱子切碎扔进锅里,招呼半屯子人喝着这锅照脸的糊糊度命。
  饥饿逼得人们发了疯,一向不会游泳不会捕鱼的驿站人开始奔向嫩江口的大清泡子。姥姥也丢下手中的接生剪刀,和站里的男人骑驴到大清泡子里捞鱼。挨饿的年景,老天有眼,鱼多的数不清,个头大的扛不动,男人们把多捞的鱼装在姥姥的麻袋里,四五根鱼就能把一条麻袋装满撑破,压得那头白耳朵毛驴放屁喘粗气。
  鱼吃光的时候,饿疯的站民就把苞米穰子碾碎,用大锅烀上,美其名曰叫淀粉。这些淀粉让很多孩子吃上后拉不出屎来,一脸猴急的孩子父母搬救兵似的来找姥姥,姥姥也不急,用勺子到猪肉坛子里崴一勺猪油,从头上取下银簪子,朝拉不下屎,憋得吱哇乱叫唤的孩子屁眼上抹点猪油,肛门周围得到润滑之后,再用银簪子往外一点点拔拉屎蛋子,拉不出屎的孩子痛苦地搠着腚等着姥姥的猪油和银簪子。数邻居家的二秃子拔拉的干屎蛋最多,足有一铁锹板子,屎蛋子掉在铁锹板上乒乓直响,如铜钱落地。
  收复香港那年,姥姥寿终正寝,享年98岁。临终前,她把胸前的旧荷包沉甸甸地挂在母亲的脖子上,旧荷包里装着一个乐亭小脚女人闯关东的辛酸史,由于家庭成份问题,没有为母亲找到工作,是姥姥一生最大的心病,这沉甸甸的荷包也许能减轻她心坎上的重负。
  驿站里的郎头、蛋子、秃子、黑子们都齐刷地跪在姥姥的寿材前给他们的大奶磕头,他们都是姥姥亲手接生的,如今他们有了儿子,有了孙子。乡贤九爷说,驿站自打朱洪武的明王朝有驿路的那天开始,这个葬礼是最隆重的。出殡的那天,姥姥的寿材十六人抬,灵车到坟茔地时,送葬队伍的尾巴还没有走出我家的院子,全驿站的人都在为这个乐亭来的小脚女人送行。猎户的三儿子在驿站小学当校长,姥姥的碑文由他跪着书写:
  河北省乐亭县母家庄人,考妣刘母氏之位。
  驿站的人第一次知道姥姥姓母,伟大母亲的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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