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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 烈
来源: | 作者:张艳荣  时间: 2019-12-02
  二秃子是盘山芦苇塘子里的土匪,架不住日本鬼子的威逼利诱,带着自己那绺子,投靠了日本人。他也是为了养活跟自己相好的燕媒婆一家子,这样来钱快。其实,他就是个拉帮套的,没办法,谁叫她死心眼地喜欢燕媒婆了。再说他也不亏,燕媒婆的几个孩子都是他的种。唉,这玩意儿没法说,燕媒婆的丈夫替二秃子挡了一枪,瘫了。二秃子为了报恩,照顾这个家,照顾来照顾去,得,上炕了。瘫子这个骂呀,骂能咋地,动窝不了,干瞅着生气。瘫子裆里的家伙不行,但燕媒婆的肚子却争气,三个五个的那么生,一水地管瘫子叫爹,叫的瘫子心里也美滋滋的。前几天鬼子扫荡,把瘫子用刺刀挑了。燕媒婆来气呀,二秃子,你他妈了个巴子的,给鬼子干活,鬼子还把瘫子挑了,去屁的,往下别上我炕了,丢不起那人。二秃子也叫屈,也不是他让挑的,再说他也没在跟前。说是一刀两断,藕断还丝连呢。
  这天晚上,燕媒婆深一脚浅一脚到了保安队,也不管有人没人,见到二秃子,一头扎进了二秃子的怀里,用碎拳头捶着他的前胸,娇怒,你还真不去了,你个没良心的。
  二秃子心花怒放,这才是他的燕媒婆,好日子又来了。他也不管那套事,就势抱住了她,燕媒婆在他怀里扭捏撒娇,一会儿又呜滔滔地哭了,二秃子问咋地了,燕媒婆小声说胡子把她家抢了,还想糟蹋她的身子,多亏家里来人了,你回家看看吧。
  还反了,二秃子就要带弟兄们去。燕媒婆说人都走了,你带那么多人干啥,我就想让你今晚回我家住。燕媒婆抛他一个眉眼,我害怕。二秃子心领神会,他说,弟兄们,燕媒婆来报案了,他家进土匪了,我去看看。有人跟他开玩笑,你不用回来了,跟燕媒婆一夜风流吧,弟兄们在这给你扛着。
  二秃子刚迈进燕媒婆家的门槛,明辉的枪就顶上了他的腰眼,缴了他的械。明辉是燕媒婆远房的表弟,参加了义勇军。燕媒婆假装喊,这咋刚走一拨土匪又来一拨呀,让不让人活了?二秃子蠢蠢欲动,明辉低声喝道:“别费心机了,义勇军把院子包围了,我只要喊一嗓子,你就得成马蜂窝,聪明之举就是乖乖地配合我,你做了多少好事,做了多少坏事我们都给你记一笔帐,比方说上次鬼子进盘山镇扫荡,就是你通知燕媒婆,大伙才知道的鬼子要扫荡,这也算给你记一功。但你做了多少坏事,你心里也明镜似的,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如果你这次配合我们,以往的坏事就顶了。”
  二秃子很不情愿,“你说吧,啥事?”
  “配合我们救出被捕的义勇军。”
  “那我可办不到,都关在小红楼了,那里连个苍蝇也飞不进去。”二秃子说的是实情。
  燕媒婆哭叽赖尿地说:“二秃子,你还想不想跟我好了,要是想你就去办,你忘了瘫子是咋死的了?鬼子的刺刀攮的,那胸前......-瘫子可救过你的命啊,你欠瘫子的。”
  “行了,”二秃子打断了她,他就怕提瘫子,有愧呀,最愧的是,还跟人家老婆相好,“你个败家娘们,你出卖我,我不上你的炕看我能不能死。”
  明辉用枪抵着他的脑袋,表情威严,“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就毙了你,你的罪过也够一枪子了。”
  燕媒婆扑过来,跪在了明辉的脚下,“可不能啊。”这回燕媒婆可不是装的,她真怕明辉开枪。
  二秃子厌恶地瞪她一眼,“我早晚死在你这个娘们儿手里了。”二秃子缓和了口气对明辉说,“我看看吧,但不敢打保票。”
  明辉的口气不容商量,“不行,你要竭尽全力,马上行动。”
  二秃子看着燕媒婆乞求的眼神,说:“我答应。”
  明辉把枪放下,燕媒婆扑到二秃子的怀里,哭着说:“你可不能记恨我呀,日本人是疯狗,今天把瘫子杀了,明天也许是我和孩子们。”二秃子心里不生燕媒婆的气,他跟燕媒婆怄气,不想搭理她,不给她好脸。
  既然接活了,二秃子还是很认真地跟明辉又商量了一番对策。
  二秃子回到保安队,鬼子翻译官正等他,问他干啥去了,非常时期,严阵以待。
  二秃子讪笑着,说不出口的样子。有个兵跟二秃子开玩笑,这么快就完事了,那燕媒婆的被窝老热乎了吧。
  去去,一边去,闭上你的臭嘴。二秃子骂完他的兵,堆着笑脸对翻译官说,你看你怪忙地,你过来干啥呀,你用不着这么操劳,有我们呢。
  鬼子翻译官拍桌子站起来,用刀指着二秃子。要叫平常了,二秃子早就跟这二鬼子干起来了,你干啥吃的,彼此半斤八两谁不知道谁呀。但今晚心里装着大事,他不想得罪他。
  二秃子小心回话,“我这不是憋不住了吗,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家伙了。”
  “掉脑袋的时候你就憋住了,以后你少上那个骚娘们儿那去。”翻译官气哼哼的。
  二秃子赔着笑脸,“看你咋生这么大气呀?我不去还不行吗,我就不信还能憋死。”
  “我能不生气吗,井田队长又把我臭训一顿。”
  “为啥呀,你这一阵够卖力的了。”二秃子明知故问。
  “还不因为义勇军泛滥的事,你评评理,那义勇军泛滥又不是我让泛滥的,骂我骂的着数吗?”翻译官发牢骚。
  “咱这义勇军不是镇压了吗?”
  “是营口,营口那又冒出义勇军了。明天井田队长领着队伍一早出发,支援营口。咱们就得加强警惕。”
  “那你放心,我这一亩三分地肯定能保卫妥当喽。”
  “谁让你保卫你自己了,明天都给我去小红楼,小红楼关押着几个义勇军,皇军还没审完,等回来再审。我带几个弟兄跟井田队长去营口。”
  “那他没留人那?”
  “留了二个班顶个鸡毛用。”
  “他那人都干啥去了?用着的时候就不够使了。”
  “干啥去了?”翻译官用鼻子哼着,“东北这么大地盘,他能划拉过来吗?哪不得用人那。”翻译官像想起了什么,看着二秃子警惕地反问,“你打听这么多干啥,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二秃子特听话,“那是,那是,放心吧。”
  第二天二秃子真遵守纪律,一步也没走出小红楼,就是从门口走的人他都轰的远远的,鬼子一劲地夸他良心大大地好。
  有个小姑娘挽一篮子蛤蜊喊:“唉,卖蛤蜊了——”
  二秃子跑去撵,“去去,一边去,别在这喊。”
  小姑娘继续向他兜售,“买点蛤蜊吧,你看多大呀。”
  二秃子喊:“过来,过来,”小姑娘走到小红楼门口,二秃子扒拉扒拉蛤蜊,“是挺大,”他举着蛤蜊向鬼子喊,“太君,蛤蜊,好吃。”鬼子叽哩哇啦喊要,二秃子一手夺过小姑娘的篮子,蛮横地喊,“滚,快滚——”
  小姑娘哭嚎着喊:“不行啊,你得给钱啊,你就可怜可怜吧。” 
  二秃子不耐烦,“那,给你钱,快走,快走。”
  香花握着钱喊:“不行,这太少了。”
  二秃子推她一个跟头,“爱要不要,再不走我就一枪崩了你。”几个鬼子哈哈大笑。小姑娘爬起来,吓坏了,握紧钱,急了慌地跑了。
  晚上的小红楼快赶上过年了,又是酒又是肉,二秃子让弟兄们搬了好几坛子大米王酒。鬼子喝的,里倒歪斜,倒头就睡。
  后半夜一队黑衣蒙面人窜进了小红楼。
  天擦亮的时候,鬼子和保安队的人才发现自己像猪似的被绑了,嘴堵上了破布,被绑的结结实实。关在小红楼的义勇军不见了。
  昨夜明辉领着几个义勇军摸进小红楼,本来想把小红楼的鬼子都干死,又一想,你光把鬼子干死,保安队的不死,那二秃子不就暴露了吗。所以没放一枪一炮解救出被捕的义勇军。
  井田队长从营口回来,看到此情景,暴跳如雷。揪着翻译官的脖领子咆哮,你是怎么安排?义勇军是怎么知道的?最后举着刀要宰了他。
  翻译官死死地盯着二秃子,二秃子的眼神没有退缩,他认为他做的天衣无缝,翻译官找不出毛病。翻译官对井田队长说,你先别杀我,这里有内奸,我帮你把内奸找出来。井田问谁?翻译官说是二秃子。二秃子不承认,鬼子就给他上刑,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当烧红的烙铁贴在他的胸膛上冒出黑烟,并伴着一股烤肉的糊巴味时,二秃子受不住了,他喊我说,是他引来的义勇军,他是内应,只求放过他的弟兄们,他的弟兄们啥都不知道。
  酷刑,酷刑,没有几个血肉之躯能扛住它的折磨。死,在酷刑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反倒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活遭罪,遭酷刑的罪,遭不起。二秃子在酷刑面前就想求速死。他说与他的弟兄们无关,他觉得兄弟们跟着他不容易,没享着福,净跟他遭罪了,他就想把兄弟们摘出来,他一个人顶了。但无一幸免,鬼子集合保安队,用机枪扫射,小红楼血流成河。二秃子以为他说跟他的弟兄们无关,鬼子会饶过他的弟兄们,可是他错了,他一身伤站在兄弟们当中听从鬼子发落时,鬼子突然向兄弟们扫射。他本能地迈前一步,张开双臂挡在弟兄们面前,那是跟他一同当土匪,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啊,本想带他们走出苇塘,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宁可当汉奸,可到头来,落个集体屠杀。子弹把二秃子的前胸打成了马蜂窝,他张着双臂还站立着,站在他的弟兄们的胸前,子弹穿透他,势无阻挡地又穿透他的弟兄们,弟兄们在他的身后纷纷倒下,他还顽强地站立着,他想站立成一堵墙,挡住射向弟兄们的子弹。当他的头被打成马蜂窝的时候,他终于倒下了,成一个大字型直挺挺地倒在了这块辽河的湿地上,他仰面向天,像是向苍天发出怒吼。他临死的瞬间,他看见了天堂,天堂是金黄色的,像成熟的稻子般闪闪发光,在这金色的光里他看见了,看见了燕媒婆的热炕头,燕媒婆正笑盈盈地向他招手。
  燕媒婆给他收的尸,都看不出模样了,但对燕媒婆来说,他就是剩一根头发,一个指甲,她都能认出他,他们太亲了。燕媒婆捧着二秃子的脸,骇人地哭嚎着。二秃子啊,末了你还是死在我的手里,我是多么不愿意你死啊,因为我不想当寡妇。瘫子死的时候,我心疼啊,我的男人没了,可我没觉得自己是寡妇,因为我还有你。女人怎么能没有男人呢,我们女人活着就是因为有男人,那样的日子才滋润,才完整,才有盼头。你死了,我才意识到我是真正的寡妇了,这以后的日子将领着孩子们,任辽河的风吹,任辽河的浪涌,守着你和瘫子的坟过日子了。燕媒婆颤抖着手擦着二秃子脸上的血污,已经找不到脸的轮廓了,就是一捧血肉模糊的烂肉。她竭力想把他身上的枪眼扶平,可是太多了,她的手痉挛了。她旁若无人地一件一件把自己的衣服脱掉,她整个身子扑在了二秃子裸露的胸膛上,她想用自己的血肉填补那些流血的窟窿,让他黄泉路有个全乎的尸首。燕媒婆的天塌了,辽河啊,可怜可怜你的寡妇吧。老天啊,还有多少寡妇的眼泪伴着辽河流淌。
  燕媒婆的孩子们没有掉眼泪的,燕媒婆说二秃子是你们的亲爹呀,你们哭爹呀。燕媒婆第一次在人们面前大张旗鼓地公开他的野男人,尽管这是个公开的秘密,但她从没承认过,遮遮掩掩,还没这么不要脸过。孩子们说他们的亲爹是瘫子,死了,是鬼子杀死的。这个人是汉奸,他们怎么能认汉奸当爹?燕媒婆欲哭无泪呀,她怎么解释?说二秃子是抗战英雄,死的比瘫子还英勇。孩子们能信吗?
  有一天,燕媒婆问明辉,二秃子死,属于牺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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