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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服汉德威
来源: | 作者:郑德库  时间: 2019-12-02
  民国时期,家乡盖平县诞生了一首著名的歌曲《苏武牧羊》,一时城乡间人人传唱,妇孺皆知。不过对于我,一听到这熟悉的旋律,却不由地想到一段有关饺子的故事。
  这故事,我母亲对我们兄弟姐妹讲过了一次又一次。
  一只只中国传统的饺子,以它的华美、精致乃至异族看来的新奇,最终让一大家子日本人拱服汉德威的故事。
  1945年的冬天,一辆马车从熊岳城把一大家子日本人送到城东五里的朴家沟村,村里安排住在与我姥姥家隔了两院的一家西厢房里。谁把他们送来的?维持会,中央军,抑或是八路军(民主联军),大多的村民都不清楚。但有一点村民们知道,是“上面“安排送来的,不是自行的逃难。这一大家子的日本人实际上由三家人构成,一位男子,三位女子,四个孩子。其亲缘关系为:男子领着妻子和两个孩子;一位女子是男子的妹妹,领着一个孩子,另一位是男子的妻妹,也领着一个孩子。这两位女子的丈夫,都是关东军军人,”八一五“光复后,音信皆无。
  这一大家子日本人,头顶着战败国的人员身份,身处异国,对中国人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敌意,那男的,“哈一哈一“的恭顺下,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不可冒犯、为保护家人随时会拼命的意味儿。就连那四个小孩伢子也抱团,不跟中国的小孩玩。中国村民呢?开始的新奇过后,再没有人去格外地观注他们,不歧视,也不太重视,意识中已经把他们当成村中的一分子??梢韵胂?,如果再过个三年两年的,中华的泱泱大国文化,就会把他们融汇成朴家沟的普普通通的村民。
  春天的脚步悄悄地来到了山村。南山上,一束束的达子香仿佛一夜间秀出,在山崖的缝隙招摇着烂漫;村中的小溪下来了桃花水,那潺潺的溪流也特别欢快,荡涤着残冬的束缚。伪满洲国说黄就黄了,从此,那不死也得脱层皮的“勤劳奉仕”劳工不抓了,交大柜上拆下的铜鼻儿铜环儿、交干菜甚至交晒干的猪血等没完没了的“出荷”也不催了,村民真切地感受到那变化,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生活、劳作了。
  我姥姥家就在村中小溪的北面向阳坡上,种了挺大一片名叫地八寸的芸豆。
  我姥姥家也是一大家子。我姥爷哥仨,大姥爷早殁,家里的排行却没变,是对他的一种怀念。我姥爷行二,和三姥爷一起过,孩子们长大了,家里干活的人就多,日子过得生气勃勃的。我姥爷在大连的金州当买卖家的掌柜,三姥爷那支的大舅在外念大书,家里的农活就主要靠我母亲、老姨和三姥爷那支的二姨、三姨几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干。
  地八寸芸豆不爬秧,也就不用搭架,长在地里一簇簇的,豆角长得要比爬秧的早半月节气。朴家沟处在平原与山区的交界地带,没有山区的寒冷,却有向阳的土地,因此我姥姥家利用这一优势,每年都种这地八寸芸豆,早早地拉到熊岳城抢行卖。俗话说“鲜鱼水菜”,种菜离不开水,我姥姥家种的地八寸是从村里的小溪中取水,两三个阶梯倒到高处,再顺水道浇到菜地里,人手不够,就雇到了那家的日本人。
  这家日本人家刚来村里时,靠随身带的一些细软钱物跟村民交换维持生计,时间长了也得打工换口饭吃。于是,一男三女四个成年的日本人,除一个在家照顾孩子外,三个到我姥姥家打工。别说,这日本人干活还真行,特别是那男的特能隐忍,用桶舀水,直腰提起,再斜举着倒到齐人高的堤上,一桶接着一桶,汗流浃背也绝不歇息,仿佛一部机器,把水源源不绝输送上去……因为在这个艰难的时刻,能让一大家子吃上饭,大概是他这个男人最真实的想法。
  相比这日本男人,两个日本女人却不怎么会干农活,细小婀娜的腰肢分别扛着两张挺大的脸,却也风风火火地忙活。风吹日晒的,两张大脸也黑了糙了,不过那嘴却甜,操着中国话中夹杂着日本话的所谓“协和语”,直跟我母亲、大姨、二姨、老姨几个套近乎。多少年后我一想到这场面,就不由得想到日本风格的图画——一幅中日合璧的《忙春图》。
  当第一茬的地八寸芸豆卖了之后,我姥姥决定包一顿饺子犒劳一家人在春天里的辛苦劳作。当然,以姥姥的善良,这顿饺子自然也就包括了那一大家子日本人。
  饺子馅是我母亲和几个姨从山上采来的大叶芹,与家芹相比其味道儿更加浓郁,开水焯了切后剁碎,再和以大口油坛里舀出的半油半肉的膏脂,充分搅拌后山芹菜的时鲜和猪肉熬炼后的浓香融合,从而形成一种独特的馅味儿。饺子皮是家里过年打年纸时的一袋洋面中留下的,为了节俭,又兑些自家产的荞麦面,而这样混合的面皮更有光泽,也更有嚼头。包饺子时,两个日本女人也在场,帮着打下手。
  “四时可爱唯春日”,季节好,人的心情也好。等到饺子下锅,我母亲就对两个日本女人出条谜语:“南边来群鹅,不脱裤子就下河。”
  一位日本女人若有所思,盯着沸水中上下滚动的饺子,忽然笑了:“鹅,饺子的是。”
  “南边来群拽的拽,不脱裤子就下海。”我母亲又说一条。
  顺着刚才的思路,那日本女人猜还是饺子,可还是怯生生地问:“拽的拽,是什么的东西?”
  我老姨学起鸭子呱呱的叫声。日本女人就感叹:“两条谜语指一种东西,中国的文化太玄妙了。”
  屋里的欢笑声飘出,和着春风飘出好远。
  等到吃饺子时,虽然早就说好了的,让日本女人去叫孩子们,但两个日本女人还是谦让,催了好几次后才回去喊。倒是四个日本孩子显出天性,吃起来毫无顾忌,狼吞虎咽的,看得我姥姥在一旁好一顿感叹。吃着吃着,我母亲就看到一个日本女人的搞笑表情,只见她一手端着酱碟,一手的羹匙里盛着一个饺子(她不会用筷子),颤颤地送到嘴边,轻轻咬开,就扑哧地笑了。
  一屋子的人都不解地看着她。
  “这馅儿怎么——装到里面的?”她自言自语,又笑了。敢情她在家带孩子,没看到包饺子的过程。
  大概受这一顿饺子的诱惑吧!那日本人家正悄悄地酝酿,准备自己动手包一顿饺子回请。过了十来天,日本人家弄了白面,又到熊岳城割了猪肉,由我母亲领着上山采了大叶芹。然后,派两个女人到我姥姥家一本正经的邀请,另外还要跟我姥姥家买点儿荞麦面——也不知他们想要上一次吃饺子的原汁原味,还是认为包饺子必须严格遵守那样的程序。
  我姥姥知道他们此时的艰辛,费了不少口舌才回绝了,又给了大半瓢的荞面,并让我母亲去帮忙照看。
  和面,剁馅儿,和馅儿,擀饼儿,包……一样样手把手地教,又一项项把关。我母亲麻利地包着饺子示范,在这些日本人眼里简直是眼花缭乱,把一个个都看傻了。我母亲边包边讲:“包饺子的馅有讲究,这芹菜馅的,是说勤能发财……”母亲虽然没上几天学,但受我姥爷、三姥爷爱读书讲古的文化熏陶,对民间流传的中国传统文化知道不少,因此能随口道来。这些日本人的中国话水平都不怎么样,听得似懂非懂的,却有一种望洋兴叹的感觉。等包得差不多了,我母亲看着那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就找个借口离开。临走,又嘱咐开锅时一定要点凉水,得煮三个开。
  哪知我母亲刚进家门,一个日本女人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碎了——碎了——“边说边比划。我母亲忙跟她跑回去,一看,锅里的饺子成了片汤。好在这日本人也精明,饺子下锅的不多,算是试验的性质,损失还不大。我母亲仔细查看,询问,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饺子凉水下锅,就那么咕嘟着,不碎才怪了呢!我母亲就因势利导,又上起中国传统的饺子文化课,“这不叫碎了,叫挣了,吉利。”
  我母亲这些关于饺子的言传身教,让这些日本人真正感受到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感受到了普普通通的中国人的宽广胸怀,那种骨子里的井底之蛙般的自大和高傲,也最后彻底地被打败了。我母亲看着她们煮完了饺子,推辞不掉,只好尝了一个饺子。别说,味道还真不错!我母亲感叹:“看来这日本人挺善于学习的。“
  又过了两个月,这一大家子的日本人被遣送回国了。岁月悠悠,转眼近七十年过去,物是人非,唯有我们兄弟姐妹还记得母亲讲过的这饺子的故事……每每的忆思间,竟情不自禁地哼起那《苏武牧羊》:
    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又冰天,  
    穷愁十九年。  
    渴饮雪,  
    饥吞毡,  
    牧羊北海边。  
    心存汉社稷,  
    旄落犹未还。
    ……
    任??菔茫?nbsp; 
    大节不稍亏。  
    终教匈奴心惊胆碎,  
    拱服汉德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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